此刻钢羽的内心有如晴天霹雳。
看着在地面上不断做着努力让自己身体爬起的豪炎，心脏也开始抽搐。
没有浮生，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作为魔神的载体与栖息地，浮生能给豪炎起到的作用大过于天——如果现在浮生在身边，那么豪炎也感肯定自己的火焰能够将伊达尔完全的从人间蒸发。
从者？根本就用不到它们。
但是仅仅坚持了十分多分钟，体内枯竭的力量让豪炎也感到意外。
幼体的力量，已经快退化到这种地步了么。
真是不敢相信。
“它、怎么了？”
看着在地上挣扎着的龙崽，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冰绮问着钢羽。
豪炎出现在眼前已经够让她惊讶了，在这龙崽方才展露在自己面前的各种玄而又玄的术法面前她也暂时认同这家伙是有能力保护他们两个的，然而——
“问题有点大了啊。”
四周火光渐渐熄灭，深夜的寒冷缓缓的再次侵占这里。
钢羽昂起头看着那提着剑向自己走来的人，剑刃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让他牙根发软。
“豪炎……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么？”还是抱着希望。
“嗯，本尊恐怕没有办法再阻止他了。”然后变成绝望。
“啧！”
钢羽不由的咋舌，豪炎几乎快虚脱的样子让他脑子发懵。
——这下，该怎么办？
“钢羽。”
魔神转过脑袋，将自己的翅膀收拢。
“啊？”
它抬起自己的前肢。
一个小小的符文——用着豪炎体内最后能够聚集的炎之里慢慢的构筑在空气中。
向着他们身后的冰墙。
然后，从里面喷发而出的烈焰将冰墙击碎——道路的封闭被解除了。
“……”
冰墙在眼前慢慢的碎裂。
钢羽无法理解的看着身前的魔神。
“……你干嘛？”
“你还有力气吧？”
“你想干嘛？”
豪炎在闭上双眼，化作赤红色的光芒回到罗盘之内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道路已经给你打开了——还能干嘛，跑啊……”
因为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能够跟伊达尔正面抗衡的资本了。
“你这老家伙——！”
满头黑线，还是忍不住朝着已经回到罗盘内的魔神吐槽了一句。
“哎？！”
然后一把拽过尚在失神的冰绮的手。
“小姐！”
迈开步子就往后面冲。
“又要逃命啦！”
真是的。
刚刚在看到豪炎力竭之前奋力击碎冰墙的行为时，差点以为它要牺牲自己掩护他们离开而落下眼泪——结果忘了这老家伙还可以回五位罗盘里去。
魔神原来也这么不靠谱。
真是帅不过三秒。
不过，现在也只能继续逃命了。
对方已经没有了最大的阻碍——而且还多了把奇怪的武器，这让钢羽不禁怀念起浮生握在手里的触感。
“逃的掉吗——”
苍雷与伊达尔的声音一同坠落。
刚刚离开残破冰墙的范围，从天而将的雷电截断去路。
两个人不得不收住脚步。
银色的刀刃在下一秒到来——
“咕——”
在剑刃即将命中自己的同时，钢羽咬着牙将身旁的冰绮推开。
血肉被钢铁的冰冷所触碰，他急急的闪避，但剑刃依然在他的身体上划出一道血痕。
不致命但是撕裂的疼痛任然让他的神经在一瞬间发麻，血液从他捂住的伤口出缓缓顺着五指的缝隙滴落。
“下一次，就不放水了。”
挥去沾染在乱世银白剑身之上的血迹，伊达尔冷冷的看着他，手中刚刚释放过的符文术也消散而去。
他暂时没有将钢羽斩杀在剑下的想法——如果说一开始有杀意是因为他是契约者的话，那么在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炎之魔神时，他确定了【世界之钥】的所在。
取得【世界之钥】，也是王座交给自己的任务之一。
所以，钢羽还有用。
“原来你还会放水这一说。”
钢羽喘息着，那道留在他身上的伤口并不深，但是肉体所能感受到的疼痛却让他有些缓不过气来。
“【世界之钥】。”
伊达尔向钢羽伸出手。
“【世界之钥】在你手上吧——交给我。”
“哈？”
钢羽并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不要装傻——”
剑锋直指钢羽的额头。
“炎之魔神都在你身边，你会不知道【世界之钥】？”
“怎么说呢。”
剑刃已经抵在自己的皮肤上，伊达尔手里一丁点细小的动作都会让它毫不留情的割破皮肤，刺穿头骨。
钢羽勾起嘴角，唾沫顺着喉咙咽下，细小的汗珠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出现。
“我还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是什么。”
但同时脑子里也在飞快的想着。
世界之钥？
魔神？
他想到了一个东西，能够将这两个词串联在一起。
浮生。
难道说——他想要的东西，是浮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真是没办法满足他呢，因为现在还真的不在他身边。
“……给我。”
耐心已经在被消磨。
伊达尔手指轻轻的发力，乱世的剑尖便在他的额头上划开皮肤，细小的血珠从里面沁了出来。
他不相信身为契约者的钢羽会不知道【世界之钥】。
“给我，然后我会让你有一个好的结局。”
至少能让你死的很舒服。
“还有，后面的小姑娘。”
另一只手上，符文转动着。
他将手举向冰绮。
“不要在试图开枪了，好吗？”因为根本不惧怕这种武器。
“……”
被发现了。
冰绮也只能沉默着将手中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的枪放下去。
“给你之后，你会把我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
“那她呢？”
“……应该可以活下来。”
“这样啊……”
在听到伊达尔做出的解答后，钢羽故作轻松的吹了个口哨。
——还真是直白啊。
即使这些对话很糟糕——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死在他的手里。
眼角的余光扫向身后的女生。
——不过，如果这家伙不死的话，算不算值了啊？
——这么说来，自己好像又可以救她一次，这次还是用命。
——等等，这样就放弃了么，也太不像自己的风格了啊。
嘴角勾起一个苦笑。
但是现在的境地——完全没有获胜的希望。
【臭小子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是个男人都要保持冷静的心态。】
【因为你不知道，奇迹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曾几何时老爹告诉自己的这两句话，钢羽算是理解并运用了前半句——而后半句，在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能成立的条件。
奇迹——豪炎算是奇迹么？这家伙只能算是绝境之中的回光返照吧！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后半句也在几秒之后被验证。
——看来，老爹的话还是有那么点信服力的呀。
脚下忽而裂开的地面让他在身体离开那抵住自己的剑刃同时不由的感慨着。
——姜还是老的辣，老爹纵横江湖数十载的经验果然是有效的。
在他们的脚下，从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震动，然后剧烈到站不住脚跟，再到地面被撕裂，时间没有超过五秒。
然后，在尘土飞扬之中出现的生物——三条用岩石所组成的巨龙让伊达尔在震惊之余不得不抽身向后退去。
它们的身姿在伊达尔与钢羽之间出现，将他们隔开。
岩石的巨龙——它们是打破这僵局的来访者，也是救下钢羽和冰绮的奇迹，就如同一整块的岩石，在上面一锤一锤的雕刻而出它们的犄角，头颅，宽大的手掌从地面的裂陷处伸出，拍击上已经被它们没有翅膀的背部拱起而裂开的边缘，将它们的身体从大地之下带了出来。
接着是粗壮的后腿和棱角分明的尾巴。
而且看起来，嗯，并不友好。
“从者？”
他分辨出了这些岩龙的气息，这让伊达尔不禁蹙起了眉头。
第二个魔神。
为了躲避它们这来自脚底，没有预兆的登场，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已经被自己制服的少年，抽身向着后方退去。
在看到它们用没有眼睛的脑袋向着自己咆哮，巨掌向着自己挥来的时候，伊达尔也知道了。
搅事的家伙出现了。
“……多管闲事。”
从者并不是他所惧怕的东西——只是这会拖延自己的时间。
这不经让他心烦意乱，符文术与剑锋的光芒一同闪起。
“钢羽……”
豪炎虚弱的声音。
“我靠，你这老家伙这么快就恢复啦！”
带着冰绮避开被岩龙从地表之下直起身体而崩裂的路面，钢羽忍住扯动伤口的疼痛不由的再次吐槽这个‘不靠谱’的魔神。
“宫烁。”
“啥？”
听见了魔神喊出的名字，钢羽不免有些疑虑。
宫烁，土之魔神的名讳——他愕然抬头看向身前的岩龙们。
这些家伙，就是宫烁？
浑身都用土块堆成的家伙？虽然的确是‘土’，但是它们是魔神？
这也太不入流了吧——虽然是有点酷炫。
“呵呵……”
豪炎的笑声倍显无力。
“这家伙，看到自己的猎物要被抢走了，气急败坏了么。”
“让自己的从者代替它出来晃荡……真是……”
声线随着逐渐暗淡下去的红色光芒而再次消失。
“你个混蛋没恢复好就不要出来说话了嘛——嘶！疼疼疼疼……”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力气有点用过了头，这来自伤口的剧痛仿佛让他的胃都要纠结的拧在一起。
但是——
看着眼前正在与伊达尔缠斗的岩石巨龙，也是土之魔神的从者，即使说不上是在保护他们，但也是不得不庆幸，这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喂，钢羽——！”
没有时间来理会这些一个晚上都不断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奇特生物，即使自己早已被这些发生在她身旁的事搞的措手不及。
看着少年身上滴落的血液，这让冰绮竟然担心了起来。
“没事吧！——”
然而下一秒再次被少年握住的手再次让她不知所措。
“你会游泳吗？”
啊？
冰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伊达尔被岩龙纠缠住，无疑是给了他们绝佳的逃跑机会。但是，游泳和逃跑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啧，也不算是游泳吧。”
钢羽在不断震动的地面上站稳脚跟，看着在岩龙出现之时破裂的路面之下出现在两人眼前的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冰绮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他会问这种问题。
那是这个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现在在岩龙那撕裂大地的巨力之下，隐藏在路面下的管道们破裂了开来，溢出的水位恐怕已经可以没过他的胸口，比钢羽矮一个头的冰绮自然更不用说。
还真的是，如果不会游泳，掉在这里面的话恐怕也是浮尸一具了。
但是，既然有下水道——也就说明，在这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系统中就会有出口，而且不止一个，也许会是一个街道上的窨井盖，又或者是通往护城河。
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从这里离开的捷径。
“……”
抬头看向在不远处被岩龙暂时困住无法抽身的伊达尔，冰绮也是咬咬嘴唇，重新振作起精神。
然后，她向钢羽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嘞！”
钢羽活动了下手脚，脱下自己的上衣，缠紧腰上的伤口部位控制它流出血液的速度。
“那么——走！”
两个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他们从路口的断裂边缘跳了下去，下水道中湍急的水流瞬间便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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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贯穿过最后一只岩龙的身躯，原本结实的土块在眼前灰飞烟灭，化为满地的碎屑。
“……”
踏过这些原先组成岩龙，但现在在他的符文术与剑锋之下完全碎裂的土块，伊达尔看着脚下的凹陷处。
下水道中在岩龙出现之时破裂的管道依然不断涌出着冰冷的水。
血迹在路面断裂口消失。
“逃掉了么。”
他低声呢喃着，双眼之中的日轮慢慢褪去，还原成了黑白分明的眼珠。
剑刃在手中低低沉吟。
——不过，还能再见的。
——到时候，就是任务完成的时候。
戴上黑色斗篷的遮帽，趁着月色还在，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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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达斯特城接近草原的一家牧场内。
咔嗒——
牲畜棚内的用以在雨天排除积蓄的雨水而设置的窨井盖从里面被轻轻的撬动。
咔嗒咔嗒——
这细小的声音让正在熟睡着的牲畜们抖了抖耳朵。
咔嗒咔嗒咔嗒——！
里面的力量终于撼动了它。
“呼啊——！”
再次看见微暗的光芒。
钢羽将双手趴在井盖的边缘，挺起自己的沾染着下水道腥臭味的上半身，顶着湿透的脑袋大口吞咽着外面世界冰冷的空气，心脏因为这重新注入的新鲜氧气而剧烈跳动。
“哈——！”
然后是冰绮。
终于，逃出来了。
“得救了……”
冰绮同样在再一次享受外围世界的美好时猛烈的呼吸着，下水道里的寒冷水流让她全身发抖。
“啊……”
摘下自己身上单薄内衬在下水道之中粘上的秽物，钢羽彻底松了口气。
从下半身的口袋里掏出罗盘，赤红色的珠子上暗淡的光芒跳跃的缓慢而平静。
“我们出来啦……老家伙。”
然后他将视线放到周围。
“不过……”
牲畜排泄物的骚味和干草的气息在夜风中弥漫着。
他挑挑眉毛，无力的将上半身瘫倒在地面的泥土上。
“不过，这是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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